[毒箫]庆月圆



*给花哥的生贺,带一点烛寒。 @戏中语镜中花   花锅生日快乐!!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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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是夜,八月十四,月近圆。



  海浪翻涌,海风与月华一同掀起刺客的披风,于是那黛青缎面也如海面一般翻涌起来,血红的里子妖娆地招展着,只等风势一猛,便肆无忌惮地亮出所有爪牙。



  猎人在等他的猎物。



  猎物却未必完全处于弱势。



  碧青拨开深红浅粉,乌发被树枝挽留又滑回肩上,他眉心也有一点红印,却不似刺客的红披风妖异。



  青红双眼对视,不约而同地动了。没有杀意,却招招是杀招。



  猎人无杀意,猎物也无惧意,这场比试须臾便结束了。刺客精疲力尽瘫倒在桃花岛湿润的泥土地上,粉发铺陈开来,与花瓣有着一样的色泽。



  岛主一支箫曲未罢,箫尾微颤着抵在刺客心口,一番打斗后他身上微微起了热,鬓角一滴汗珠,多了些人间气息。



  他问刺客,不怕死么?




  刺客偏头,拾起断裂的珊瑚簪子,它本来如同鹿角一般安分挽起他的头发,刚才却被箫音所震,断成两截。



  刺客眯起眼角笑了,麻烦岛主帮我修一修它。



  岛主又问,用来给你陪葬?



  刺客笑着,点了点头。



  岛主微愣,心下诧异,面上端的风平浪静,压着他丢进了石牢,拂袖回了卧房。



  玉箫心中暗忖,死在桃花岛的人不少,闯进了桃花阵再死在他手上的也有些许,送上来等死的还是头一回见。他卷起袖子点燃一支蜡烛,烛光如豆,投射在那润泽的珊瑚上,珊瑚殷红的光华看起来便与火焰别无二样。



  他心下一动。



  其实不是头一回见啊……



  岛主那逆徒一头红发似珊瑚,爱恨都不分明,分明是喜欢,偏偏要用伤害来表达。岛主堪堪扶住他瘦削的肩膀,他便猛地一口咬上岛主的胳膊,牙印隔着衣袖渗红了他的嘴唇,他便险险展开一个带着血的笑:“师父疼吗?这一口咬的这样深,想必师父这辈子都忘不了。”他又气又好笑,不轻不重地挥袖将他击倒在地,转身便走。那逆徒还兀自躺在地上哈哈大笑,一头红发像火一样灼得他眼睛生疼。




  烛芯忽然爆出一朵灯花,将玉箫惊醒。桌上随风飘进的桃花沾染了好几点露水,这才惊觉已是半夜。想到今天莫名其妙遭袭,又被逆徒往事扰乱心绪,他便一阵烦躁,随手弹出一道指风灭了蜡烛,合衣躺回床褥中。玉箫闭眼前余光瞥得窗口殷红招展,只道是心神错乱,自责更重,念起清心诀便睡了过去。



  次日清晨,鸟鸣啁啾,蓝尾白腹的雀儿喙中衔了一线红,挥翅来到玉箫窗前,叫声险些惹恼了玉箫。他衣襟散乱地爬起,蹙眉不满地瞥着雀儿,它瞪着无辜的黑豆一般的眼睛,讨好似的把那缕长长的红丝衔得更近些。



  玉箫呼吸一滞,伸手拈过那根红丝,翻来覆去的看,半晌冷笑一声,挥走了那只呆笨的小雀。



  他还当是自己心神不定花了眼,没想到这混账当真还敢回桃花岛来。玉箫就着哑仆端进的水洗了把脸,内心翻涌不定,朝哑仆道:“去把我那工具盒子拿来。”



  说来备下这盒子也是多亏了他那逆徒,身上大小饰物坏了便央他修。弹指神通练三个月都练不熟,充惨卖乖半天便熟习,每每哄得他心软应允,修上个三天三夜,工具也益发齐全。



  自打他走了之后,玉箫便没再碰过这盒子,里头还有他亲手打断的半截金钗。他与那盒子大眼瞪小眼半天,终归是打开了它,分水蛾眉刺恰好路过他窗口,见景道:“大哥你要修东西啊?”



  玉箫面无表情。



  分水:“前些日子我和小虎切磋的时候被打断了发箍,大哥你给一并修了吧。”



  玉箫哼出一声冷笑。



  分水不敢再言,灰溜溜地走了。



  玉箫将视线重新转回手上的珊瑚簪,低头专心修起来。日光照亮他耳后一片皮肤,好似谁的目光追随着一般。补好最后一道,玉箫拿出软绢将它包整齐放进怀里,出门前拈过盒中的半截金钗往窗外一丢。



  不闻坠地声。





  石牢虽简陋,但玉箫性子爱洁,即使是牢房也不允许脏乱,于是哑仆日日都会打扫,石牢的石板地面便日复一日地泛着森冷的光。



  玉箫来到时那刺客睡的正香,领子敞开大半,袍子和头发都乱糟糟地拖在身侧,玉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安逸的睡脸,感觉威严遭到了侵犯。



  他屈指敲了敲牢门,把里面的人闹醒,刺客打了个哈欠爬起来,浑不在意地任衣襟敞着。玉箫从怀中取出软绢包裹掷给他,他打开包裹,心满意足地笑了,伸手到脑后挽起个马尾。簪子无处可放,便干脆叼在嘴里。玉箫盯着那张面若好女的脸,忽然福至心灵:“你是绝命堂的独钓寒江。”



  刺客衔着长簪说不出话,只好点点头。玉箫冷道:“虽然阁下武艺超群,可我这桃花岛难道是任由你来去自如的地方吗?只身片影地闯进来,未免过分托大。”



  独钓寒江束好了发,空出手来整理袍子。除了杀人的时候,他永远这样笑的闲适悠闲:“无论如何是闯进来了,既有本事过的了东邪的八卦阵,死活也就随他了。”玉箫一手扶在腰间的长箫上思索:“这人面上清醒又理智,心里却多少有些疯癫,否则何以将性命抛在一边。”面上不动声色地道:“谁雇你来的?”



  寒江抱着钓竿,倚在一边闭目养神:“一个年轻人,他不让我说其他的。”玉箫抽出长箫依在唇边,冷冷道:“既然这样,那你便休怪我了。”他纵气欲吹,却忽的收箫,举臂在右身侧一转,一柄刀飞啸着擦过箫身,钉在牢门上,锋锐轻薄的刀身犹自颤动不止。



  “且慢!”



  寒江见到来人的面,略略有些惊讶:“烛言?”那飞刀的男子从树枝跃下,使个巧步到了牢门前,焦急道:“为何不听我言?那杀胚的活岂是好接的?还是说你还存着那厌生的念头?”



  纵是玉箫好涵养,屡次被忽视也多少有些不满,而在准备战斗的时候被人撇在一边更是奇耻大辱,他也不再留情,重新执起长箫,吹出穿云裂石一声,周边一圈桃树上的桃花被箫音震断了花梗,纷纷如粉雨坠,飘扬地落了满袖。隐约谁一声惋叹,玉箫举手抚去落花,指尖勾连出一缕头发,落在他隐含杀气的眼边。



  那厢的独钓寒江被一声箫音震得内伤,一口鲜血便明晃晃地呕了出来,夜烛言当即便将手艰难地塞了进去,二话不说握过寒江嶙峋的手腕,透过脉门把真气一点点输进去疗伤。一幅温情的画面,可落在玉箫眼里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。哪怕是西毒、南僧、北丐与中神通也不敢在他面前这般轻慢,何况是一个夜烛言。



  他正欲再吹一曲,却再次被制止了。这次的人有一把妖冶华丽的嗓音:“师父,且收手。”玉箫心下一颤,一股热气缓缓从心底流向四肢百骸,声音却还是冷的像冰:“叛出桃花岛数年,你倒是变得慈悲了。果然是我才疏学浅,教不好你这尊大神么?”一阵衣摆掠过桃枝、带落桃花的稀碎摩擦声,玉箫感知到那人越靠越近,不由得绷紧了脊背。



  “哪里。我当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,只是师父若为了无关人士大动肝火,却对我不理不睬,那就不太妙了,所以还是忽略他们为好。”他在玉箫身后几步停住,拈着一朵完整而娇妍的桃花往玉箫鬓边送去,刻意将声音拖得又长又沉:“师父,我特地回来了,今天是八月十五了……”



  玉箫蓦地回身一掌,将那桃花劈得四分五裂,他不受控制地向他那逆徒——毒龙银鞭望去,一眼之后扯紧衣襟匆匆而去。毒龙轻笑一声,从衣袖摸出一把钥匙,甩到夜烛言身边:“走快点,别碍事。”说罢便不紧不慢地提步去追玉箫了。



  夜烛言急急拾过钥匙,甫一拧开门,那钥匙便断成数截陶片,独钓寒江拈过半段碎片,唇边血迹犹在:“这机关做的精巧。”夜烛言恨恨瞥他一眼,怒道:“还有心思说这话!……罢了,我还劝你什么,直接锁起来,锁到你不想寻死为止!”独钓寒江悠悠地顺着夜烛言的动作往他背上爬:“死于东邪尽力一击之下,也算是不枉此生。”感到夜烛言隔着衣料重重掐了他一下,便顺从地将头靠着他,闭上眼睛道:“好了,我以后不说这话了。”夜烛言这才稍微放下了心,带着他便往岸边的船飞奔而去。





  再说回毒龙这一边。玉箫握紧衣襟步履匆匆地奔回卧室,甫一平静下来,便觉得刚才的惊乱无比荒唐。他作师父的该气该怒,偏偏不该惊慌。



  如果他慌了,那就意味着他不只把自己看作毒龙的师父……



  玉箫不再去想,也不愿再去想,攥着衣襟静立于窗前。桃花岛观月视角极好,向外望去,明月近得让人担心潮水会从地底下涌出来,由头至脚,把整个人淹没在水里,挣扎无果……



  木门被缓缓推开,毒龙并未刻意掩饰脚步声,坦然进了来。玉箫转脸去看他,背着光,身披月华,脸全匿在阴影里,只有碧清的眼还翻涌着莫名的光。



  “还回来做什么?”玉箫问的违心,毒龙却答得坦荡:“我回来过中秋啊。师父也知道我无父无母,不回桃花岛,那我还能呆在哪呢?”“没地方,那就不要过了。何必来污我的眼。”



  毒龙嗤地一声笑出来:“师父这话说的好违心。我若不回来,又有谁陪你过中秋?”未等玉箫说话,他先把话头堵住:“莫提分水,我来时还看见他和那蒙古孩子划着船,不到半夜是回不来的,你还指望他陪你拜月光?”



  玉箫一时无话可说,干涩地补一句:“我大可不过中秋……”瞧见毒龙的表情,尾音便收的不那么顺畅。二人相对无话一阵,还是玉箫先拨开话头:“独钓寒江是你雇来的吧?明知道他伤不了我,还要他来白白送命。”毒龙顺着话头接下去,身子悄悄挨近玉箫几分:“我当然知道他伤不了师父,要不然怎么会让他来呢?只不过是想让他吸引一下你的注意力,我好不知不觉地溜回来。”



  玉箫抬眼斜睨他,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把牙扇,通体花纹皆是工匠一刀一刻细细雕琢,洁白细腻。借着送扇的机会,他又挨近了几分,轻笑道:“我好不容易搜集来这么一把扇子,来讨师父欢心的,师父便让我留在岛上过一年的中秋吧。”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玉箫脸说的。



  还是同往常一样会卖惨充乖,玉箫一边鄙视着他,一边唾弃自己的心软,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他:“我要休息了,你出去。”语罢放下床帐正欲更衣,毒龙却未依言远离,而是越凑越近,手指一根根压上玉箫的腰带,胸膛轻贴着玉箫的脊背,在玉箫耳边低声道:“师父,月圆了……”



  玉箫眼睫微颤,垂了下来。



  ……



  次日起床时,满床黑发红发交缠,玉箫蹙着眉半天才一一解散,毒龙尚自酣睡,颈上两点汗水。玉箫轻轻伸手抹去,披衣走出房门。



  恰好分水匆匆跑来,见到他便欢悦地递去一个纸包:“大哥,这是我昨天买的点心,特意买来给你的。”玉箫接过,并未道谢,反而悠悠问道:“那为什么不昨天晚上就给我?”



  分水支吾半天:“这……我就是……嗨呀我就是看见毒龙师兄的靴子在你房门口,不敢进去呀……”



  “……两个混账。”



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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