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幽无]鬼火

*不完全按剧情来

  红烛高烧,芙蓉帐暖。

  姑娘蜷着腿,平举一双玉臂,让男人帮她束紧齐胸银丝镂花团锦襦裙的带子。裸露的皮肤和披上的云纹雪缎是一样的颜色,一层又一层的衣薄似蝉翼,乖顺地覆在她身上。红眸诡异的公子轻轻将她拦腰抱起,放在明镜妆台前的椅上。敷妆粉,描黛眉,涂鹅黄,薄扫粉腮,浓染朱唇,最后挽发戴首饰,高髻上斜簪一排轻薄的宫纱堆花,配上赤金红宝衔珠长簪、点翠孔雀垂云钿,配上一只金灿灿的蝴蝶,须子颤巍巍地顶着两粒圆珠。殷红的宝石耳坠在烛光照耀下波光流转,垂下的长流苏迤逦一截在肩上。

  她原本的容貌被这华丽的装束掩盖,虽不似从前英气,却也别有一番风姿。如果把她的瞳仁点上,只怕会踩着琵琶的节拍,扭起纤腰跳一曲霓裳羽衣舞吧。

  男人满意了,唤一句“真真”,像情人耳鬓厮磨的低语一样轻柔,姑娘僵硬而地乖巧伏在他的胸膛,闭上了没有瞳仁的眼睛。男人搂着她,鼻尖埋在蓬松的发髻里,深吸一口气,他露出满足的笑,笑容中却有着隐隐的癫狂。

  今日,是他与他的火,两个人的良辰吉日。

……

  “玄铁重剑!你确定是这里?”

  黑发中一缕深青的高大男子挥剑斩开飞来巨石,向身后的握着重剑的男子喊道。玄铁重剑正欲回答,却见又一巨石飞来,他瞳孔一缩,大吼:“青光!后面!”青光利剑来不及回头,紫衣金带的瘦削男子已经踏石跃起,软剑几转,将巨石化作粉末。玄铁重剑长出一口气,向他道:“紫薇。”紫薇软剑点一点头,并不收剑。

  青光利剑重重坐到一边的石头上,以掌捂脸,郁郁吐出一口气,恨恨道:“明明已经过了水兵八骑阵,还是找不到小妹。她能以一己之力平定木剑之乱,我们却连她的尸身都弄丢了。现在找都找不到,别说安葬了。”

  玄铁将重剑插进石中,碎石乱溅,沉声道:“未必找不到,不要丧气。”紫薇不语,一直凝视着一角的灰暗,神情阴鸷。他忽的弯身拈起一粒碎石,以指弹出,流星般划去,破开灰霾,竟有一个圆洞缓缓地旋转涨大,形成秘境的入口。

  紫薇寒声道:“此处有入口,拿阵法掩了,走!”玄铁、青光忙提剑跟上。

  秘境外是奇石陡峭,山路难行,而秘境之内却是繁花密草,薄雾蒙蒙,花蕊顶露,红湿重重。深碧浅朱,含万般春意;浓叶淡枝,蕴千番生机。三人踏在软湿草泥上,紫薇含着一缕冷笑走在前头,软剑蛰伏在他手下,蓄势待发。

  六爻棋浅棕色的衣袍隐在树间,被软剑剑气割开几道长裂口。他苦笑着转出来,抚掌道:“几位果然是奇人,还能识出大哥的阵法,过了试炼,在下这就带几位去见大哥。”玄铁应道:“那就请快。”六爻转身而行,玄铁三人跟上。

  青光以密语传音给玄铁:“你确定小妹在这里?他大哥到底是什么人物?”玄铁以同法回应青光:“这里有她的‘火’,虽然是‘死火’。至于他的大哥,我只知是先生请来镇守无名之境的,不知为何会与小妹尸身扯上关系。”紫薇声音沉沉:“若无干系也罢,若有,便杀到交出来为止。”

   六爻忽停,言:“到了。”三人停下脚步,看着一幢朱漆6小楼,门口只一块无字牌匾,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。六爻握着门上铜环拉开了门,便见曲折回廊,蜿蜒向府邸深处。六爻向三人道:“我大哥就在此处,你们向箜篌声处寻他就是了,小心别惊扰了我大嫂。”说罢跃上一边回廊,几个起落便不见人了。

  青光急忙喊他:“喂!你把我们领到这里又不说清楚是什么意思?!”想要提剑去追,被紫薇一把扯住,冷冷道:“他刚才目光闪烁,看来是心虚或不忍,想必是受他大哥命令搞这些幺蛾子来拦我们。他大哥肯定和小妹有些关系,去看看是何方神圣。”玄铁也赞成,于是三人又行,一边走一边审视周遭,提防着突然袭击。

  渐行渐闻箜篌声铮铮,时如银瓶乍破,铁骑刀鸣;时如私语急雨,珠落玉盘;时如泉水幽咽,莺啼花下,可见演奏者技艺之高。三人精神一振,加快脚步向声处去。

  声音从前方一楼传来传来,粉发男子斜披红衣,露出苍白不似常人的肩头,信手拨着箜篌,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乌发飞扬的姑娘。她指捻做兰花,翩翩舞着长袖,腰肢如杨柳款摆,柔媚到了极点。

  但这绝不是她原本的样子。

  三人见她身影,同时散发出了幽森的杀气,玄铁拄剑向楼上喊道:“阁下可见过我小妹无剑?为何此处有她的‘火’?”幽谷拨两下弦,声音轻轻,生怕惊扰了她的模样:“不曾。倒是你们,还不快走?别打扰我们。”青光问他:“楼上起舞的可是令夫人?”幽谷随意点一点头,目光始终胶在女子身上。紫薇当即接口,冷笑而语:“你倒是心大,竟把一具尸体当做夫人。”

  幽谷终于将视线从女子身上转到楼下几人,他微微眯起了眼,恶毒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现,他急急一抹弦,两枚黑白棋子飞出,打凹了墙上一只彩绣凤凰的两颗燧石眼珠,随着一声钝响,小楼的台阶竟收了起来,除了几根毫无装饰的圆柱之外便无通向二楼的通道。箜篌又几声弦响,女子停下舞步,低头跪到他身边,任由他为自己带上黑纱帷帽。

  青光眼里带上了些怒气,玄铁脸色也越发沉了,他二人本不擅轻功,本体又重,如何攀得上这楼?总不能把支柱全砍了吧?若伤了她怎么办。

  紫薇调整了下肩甲的位置,右手指节喀喀作响。他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睥睨,毫不把幽谷放在眼里:“不过是二楼,弱小之人,只有这样的下作伎俩吗?”长靴在柱上几踏,内力将软剑绷的笔直刺入柱中,他竟凭着一身轻功与软剑攀了上去。软剑刃上折出几道寒光,女子帷帽的黑纱便整整齐齐地断裂飘落而下,露出他熟悉的一张脸来。紫薇目光如冰,锁定了幽谷:“小妹生前为平乱四处奔走,遍邀四方英杰也不曾对其中一人有过半分情意,怎么死后反倒多出个夫君?”他缓步走近幽谷,猛地出手抓住女子腰带,将她往楼下一掷。幽谷瞳孔急缩,弃了箜篌伸手去抓,却被利剑割开了上臂。他好似浑然不觉,只想着去抓住她,被紫薇重重一掌击在后背,登时栏杆迸裂,幽谷在飞溅的木屑中坠下楼。

  六爻棋忽现,接住幽谷,焦急向三人道:“你们要人,带走就是!何必伤我大哥?”幽谷的红眸转向他,阴森森地道:“带走?”六爻棋咬牙退下两步,隐忍不语。幽谷红眸慢慢转向横抱着女子的青光,猛地挥手招来箜篌,幽幽冷笑:“你们当自己带得走她?”

  魔音乍起,六爻两只手中各攥着一对黑白子,犹豫许久,终是发向了青光一行人。青光抱着无剑,紫薇替他挡下了这一击,四枚黑白子被削断,滚到幽谷脚下。他只是不断地挑拨着琴弦,暗红的法阵在众人脚下亮起,像是鲜血涂抹过的一样骇人。

  幽谷衔着一缕薄而冷的笑意,话语中有无限怨愤:“你们做兄长的不知道疼惜她,连平乱一事也要她亲力亲为,一点也帮不上忙,累得她无一日好眠。现在她清闲安乐地呆在这里,你们又要来搅。就这样也配做她兄长?”玄铁一剑斩过,肃然道:“此事是她自己的选择,全五剑之境中,只有她能胜得过木剑,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。”他的剑势被六爻施棋阻挡,二人缠斗起来,于是紫薇专心对上了幽谷,一点点破坏他的阵法。他面带讥诮:“你说的冠冕堂皇,实际上不就是强行将她囚在此处,满足你自己的幻想吗?何必找这样虚伪的理由。”

  幽谷杀心更盛,拨弦快了不止一倍: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,不如永久地闭上嘴,以尸体的形式滚出此处,再也别来打扰我们的清净!”红光大炽,阵法上被紫薇砍出的缺口缓缓合拢,恢复原本的模样。幽谷冷眼看着被困的几人,心中喊声一声比一声响。

  她怎么能离开……

  她是唯一的光,唯一的火啊。他多久没有感到过暖了,怎么能让唯一的热源离开……

  她不能走……不能离开……

……

  初见时在无名之境外,春光正好,做男孩子打扮的小姑娘偷偷溜到他身后,伸手拨响了一声箜篌。

  幽谷毫不留情地伸手扼住她的咽喉,将箜篌放到怀里。女孩呼吸困难,说话都无法连贯,却仍能看出她一点讨好般的笑意。她说:“对不住……我只是喜欢那架箜篌……才碰了它一下……不该冒犯先生……”幽谷不语,眼中阴霾不散,手也不曾放松。

  剑魔从他身后冒出,在他臂上经脉一点,慑得他放了手,那小女孩猴儿一般爬上他怀中,向他撒娇道:“父亲,方才是我淘气才惹恼了先生,你别伤了人家。”剑魔哈哈大笑,拱手向他道过歉,幽谷不以为意,只是摆好了箜篌,说:“开始吧。”

  一边的桃树满枝浅粉深红,剑魔折下一截作剑,舞出漫天花雨,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,只得应下守护无名之境的要求。期间女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,圆脸上泛着兴奋的粉红,见他们停了手更是扑进了他怀里。剑魔将桃枝一掷,佯怒道:“你连我都没理就去扑人家,我可不要你了。”女孩不理他,只是咯咯笑着,笨手笨脚地拍掉幽谷粉发上的桃花瓣。幽谷沉默着伸手扶她,宽袖长衣拢着小孩子软软的身子。他漫无目的地想:明明刚才他还掐着她的脖子,她丝毫也不记仇的吗?他根本没想到另一种可能,无剑毫无芥蒂地扑向他,并不是不记仇,而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他。

  后来无剑长成了玉立亭花的大姑娘,总是往无名之境跑,带着个装一截桃枝的瓷瓶、一幅春桃画或是一瓶桃花酿,无一不被幽谷嫌弃。他展开那幅画,毫不掩饰地贬道:“颜色艳俗,技艺非高,用笔粗糙,远远不及四弟。”无剑不服,憋着一口气想要反驳,奈何千丈卷的确是千年难遇的大手,世间少有人及,于是无剑那一口气就这么泄了,闷闷地鼓着嘴说:“你到底是明不明白啊……”

  自那以后无剑就不止带与桃花有关的物事给他了。草编的蚱蜢,红布粗绣的布老虎,庙会上买来的纸风车,盈着无限风光被无剑小心翼翼地捧了给他。幽谷每见她来总是展颜一笑,细心收好,再给无剑斟上一盏清茶:“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,可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呢,不必买这种小玩意儿。”无剑脱口而出:“你以前就是大家公子,哪里玩过这种童稚玩具?”猝不及防地提起他不愿提的往事,无剑连忙捂上嘴,幽谷的笑意一凝,又恢复得若无其事,细长的手指熟稔地给她别好耳发:“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,不过是黄粱一梦,唯有眼前事是真的……唯有你是真真切切的火。”无剑放下一颗心,随口调戏他:“那你以后叫我真真?”幽谷指尖在她含笑勾起的唇边停留,而后轻轻按上那两片圆润饱满的朱红,认真道:“好。”无剑没想到他这样认真,愣了一两秒,随后扑进他怀里,双手环着他的脖颈,笑得开怀又满足。幽谷搂着她,珍重地在她毛绒绒的发顶落下一吻。

  每次同无剑接触,他就像是冻得指尖发红的人走近了火炉,重新得到了生存的动力,再也无法离开火苗。他甚至在无名山布下了筑空之术,构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,就等着留下平乱而归的无剑,和他一起生活。

  谁知道他的火会猝不及防地熄了,这场幻境就像只伸出去又落空的手,在半空中失落地晃荡着。他快崩溃了,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所以当他二弟把无剑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,幽谷几乎是着了魔地把她当做活着一般对待,甚至逼迫六爻叫她大嫂,让六爻一度怀疑自己偷出无剑尸身的选择是否错了。

  然而不管六爻是不是错了,现在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。

  因为紫薇的剑锋已经抵上了幽谷的脖颈。

  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。

  烈火沿着阵法轰然升起。

  紫薇软剑瞳孔骤缩,猛地跃出阵法,心中大骇,未想到幽谷箜篌为了留下无剑,竟不惜与她同去。六爻目呲欲裂,却也无力回天。

  幽谷的红衣着了火,在热气中翩翩而起,似一只红蝶振翅飞向光源。他目光温柔,搂紧了怀里目光呆滞的姑娘,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,大火舔舐着衣角皮肤也不知避,不觉疼,好似全无感觉。

  因为他唯一的“火”已经在他怀里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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